話說有天清晨時分在酒店門外拍照,一個不丹晨運客跑完步經過,好奇地問我在拍什麼,似乎很少人會那麼早起床拍照吧?

“where are you come from" 每次的說話總是少不了這句。

“Hong Kong"我回答。

“Jacky Chan!?Is Jacky Chan come from Hong Kong as well?"他腦海中浮現這個唯一認識的香港名人,但又似乎不太確定。

回憶過去的旅行,面對當地人每次回答:I come from Hong Kong. 對方搬出他唯一認識香港的人和事,十之八九都是Jacky Chan,剩下的一二則是:Nice(代表他們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),唯一的例外就只有我在安卡拉的屋主,有主動關心有關2014年佔中的事(那時是2016年,而他也是社運人士)

我花盡畢生英文,向這位晨運客解釋這個Jacky Chan雖然是來自香港,但究竟香港年輕一代有多討厭這個人:會醉酒鬧事搗亂,有家庭還去追其他女星,生下女兒之後又不負責任,禁毒大使兒子卻吸毒… 當然還有「投共」。

不知道為什麼,我總是會記得十多年一個政府宣傳片找來成龍拍攝,他在片中這樣說:「我個名就叫陳港生,我就喺香港出世,所以我就最愛香港。」今天,愛港之前必須要加「愛國」,說「港」生很可能會被以說成「鼓吹港獨」,分分鐘要改名成「國生」。然而「愛國」又是什麼意思?「國家」又是什麼一回事?

最近讀到黃國鉅所寫的《酒神的抗爭-絕望香港的哲學出路》,其中一段頗有參考價值,他對「愛國」有如此的描述。

愛國其實是建基於對國家實質組成部分,例如:人民、文化、土地等等,而這種愛,多數只有在天災、戰爭時才會出現,是直接的自然感情。

然而,極權國家卻將「愛國」變為思想教條,愛的對象不再實質是事物,轉變成一堆抽象的概念:「領土完整」、「國家主權」、「民族尊嚴」,附上宗教色彩,神聖不可侵犯,凌駕一切。在太平的日子,一般人很少會牽動「愛國」情懷,各人有空間去追尋幸福生活,但極權國家三天兩夜就不是「傷害民族尊嚴」就是「破壞國家主權」,限制其他人說什麼,做什麼,威脅著社會上每個人追求幸福權益。

這樣的教條,其他不缺支持者。書中指出,一些個人價值低落的人(作者認為是犬儒的表現),容易成為這種愛國主義的追隨者。他們在生活中基本上沒有追求什麼,而當犬儒心態遇到愛國主義,一拍即合,因為「愛國」恰恰賦予這一班人追求的價值,在價值低下的同時,有強者代其伸張自己鬱悶的良知,這個強者就是國家主義、政權暴力等等,而他們發掘到的良知,自然是「愛國」。

英國大文豪Samuel Johnson說:Patriotism is the last refuge of the scoundrel(愛國主義是流氓最後的歸宿。) 正正呼應了這一點。在我們身處的社會不難看到那些用「愛國」包裝的團體,以「愛」為名,卻往往是最暴力的一群,高舉愛國的旗幟,無視自由、人權、法治這些普世價值,排除異己。

當然,對於一些名人、明星來說,說愛國更是一門大生意(談談就可以,不用做的),是一張十三億人市場的入場券。

話說最近因沉迷《愛的迫降》又回看了一次寫北韓的舊文,對我比較印象深刻的,應該是和康盤石中學的學生對話,那個小女孩意志堅定的對我們說:對他來說最重要的,是國土。

我現在回想當時和小女孩的對話,似乎和上述提到的原因頗有呼應,當然小女孩應該不是流氓,但北韓教導他們的主體思想,是要對領導人感恩,是自己的再生父母,黨是整個國家的大腦,而自己則只不過是國家之中云云的一個細胞,換句話說,他似乎他的出生就是為黨國服務。這個邏輯對我們來說當然荒謬,但對他們卻是神聖的金科玉律。

和小女孩對話: 中學探訪記

有關主體思想: 主體思想

或許這正是現代社會和他們之間的不同,我們認為國家是一個工具,是為了人民的幸福。我們可以改善這個工具運作得更好,但終極目標也是令更多人得到幸福,但另一方面,有些人不斷要求人們努力,為這個工具犧牲,要復興工具,百年工具夢…幹! 我壓根兒不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。但當我們看到這些人,我們又是否應該問,人民的犧牲,又換來了什麼人的得益呢?似乎只有手握工具的人罷了。

我不時會想:生而為何,為什麼? 「存在先於本質」,我們的本質是什麼,應該靠我們的實踐去發掘,而不是一出生就被賦予意義。我不時會想起那個北韓小女孩,或許有天,他發現自己原來可以追尋自己人生的價值時,又或許當他發現自己是重要的時候,他的想法很可能會有所轉變。